赴巴基斯坦国际救援队女首席医疗官谈救援过程，巴基斯坦军人向中国女救援队员竖大拇指

　　今年7月下旬，历史罕见的水灾席卷巴基斯坦，全国四分之一土地被淹，2000余万人受灾。中国在向巴基斯坦提供价值数亿美元援助的同时，先后派出两批国际救援队共116人前往巴南部洪水重灾区。这是中国国际救援队成立近10年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救援。在两支医疗队中，女队员人数达到36人，接近70余人的医疗队总人数的一半。这在历次国际救援中，也是破天荒的。

　　在首批救援队中，52岁的副领队张利岩也是我国派出的首位女性首席医疗官。昨天，本报记者与她进行了对话，重现女医疗队员参与海外救援的过程。

　　张利岩：8月27日晚抵达巴基斯坦信德省特达时，马上带人去了灾民聚集地了解病情，告诉他们我们是中国来的医疗救援队，要在这里建流动医院。他们马上把我们围起来，有人当时就想看病，但物资药品还没拆包。第二天他们就聚集过来了。

　　张利岩：当地灾民聚集地是个万人帐篷城，因为蚊虫多，洪灾后皮肤病、传染病、疟疾、腹泻等各种疾病特别多。我们到达后进行防疫工作，有效阻止传染病和疫情大规模扩散，还进行了防疫知识宣传，和当地卫生单位做医学交流。但教灾民洗手时发现，连干净水都没有。

　　张利岩：我们医疗队员提前打了霍乱、疟疾等传染病预防疫苗。蚊虫叮咬前，也会抹风油精、花露水，营区喷洒了大量消毒液，对蚊虫进行了很好的防治。但队员还是经常被叮咬，一到傍晚吃饭时苍蝇直往碗里飞，跟我们抢饭吃。尤其是第一批救援队到达时，情况更严重。

　　张利岩：这次任务主要是医疗救援，我们的医疗队员来自皮肤科、妇科和儿科等，既有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医生，也有年轻护士。我们带去了价值800万元的医疗器械和药品，很快都派上了用场，在帐篷医院里，从简单的清洗伤口到复杂的全麻手术都能进行。

　　张利岩：2005年去巴基斯坦抗震救灾时，救援队发现国家的女病人不让男医生检查治疗。所以这次派出的女队员达到全体医疗队员人数一半以上，36名女性中护士就有20人，这是历史上最多的。而以前考虑到男性体质更好，带的都是男护士。这次，女性确实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，从就诊人数比例看，当地妇女患者比例超过50%。

　　张利岩：要成为首席医疗官，需要有医疗专业相关知识，又要有协调统筹能力和一定实践经验。女队员说我能及时观察到她们的感受，为她们做些事情。可能女性在某一个侧面会更细腻，这次女队员数量多，女首席医疗官对女队员的观察、关心会更贴近，我可以随便到她们的帐篷。其实性别不是太重要，这次派我来是考虑到当地的宗教习俗以及女队员多的因素。

　　张利岩：那边的局势不是很稳定，开会时曾听到过五六声枪响，当时赶紧把灯关了。这种紧张气氛对队员，尤其是女队员的心理会有一定影响。还有一次，我和一个女队员站在药房说话，一块石头从墙外扔进来打坏了药房的纱布窗户，如果偏一点就打到人了。但工作还要继续，巴基斯坦海军陆战队的队长哈桑说，他们会用生命保卫我们的，房顶上还架着机关枪。

　　张利岩：说实话，我们没想过会这么严酷，那里高温潮湿，炎热程度超出想象，经常四五十摄氏度的高温。每天早晨睁开眼，太阳还没出来，汗就出来了。太阳出来后，用烈日炎炎形容最贴切。屋子里太热，大家都在屋顶和院子的地上睡。一人喝完24瓶矿泉水后，一天都不会排尿。出汗特别多，救援背心脱下来都能拧出水来。

　　新京报：一般认为，女性的体质比男性弱，在这样的条件下，女队员们的压力是否更大？

　　张利岩：大家都会水肿，有的女队员晕倒了，还有的起皮疹。而且女性在生理期，水肿会更严重。护士郑红丹体质很弱，一天晕倒了至少3次。还有两名护士水肿情况最严重，在刚到的那10天里，眼睛都肿成一条缝，感觉是眯着眼睛在工作。艰苦程度你们想象不到，但每一天，大家都在克服一切困难工作。我刚回来时，有人说都不敢看我，看了我就想哭，又黑又瘦。

　　张利岩：除了体力支出大，营养比例也不均衡，我们刚到的一个星期水肿最厉害，因为饮食结构很单一，吃的都是方便面、压缩食品，没有蛋白质补充。压缩食品不适合中国人口味，大家吃不下，依旧是觉得方便面更好吃，能吃这个已经很幸福了。一星期过后就开始消瘦，我们每个人至少瘦6斤以上。

　　张利岩：刚开始从早晨一直做到夜里，后来发现很多腹泻、痢疾等传染病要有消毒的时间，就把中午的帐篷封闭1个多小时，保证病人和医生的安全。大家除了中午这1个多小时，全部都上岗，晚上9点以后大部分人才休息，一天工作在10小时之后，所以意志力很重要。每天的晨会、晚会我们都会传达领导的关怀、慰问信、家人的问候等等，也会及时表扬队员，让大家都处于精神饱满的状态。

　　张利岩：首席医疗官要和救援队其他部门及当地的使馆协调，也要管理医疗工作，早上部署工作，晚上别人睡下了还得查房、总结。所以我的上班时间确实要比普通队员长，基本是全天候的，晚上来了病人我也要去协调。我最轻松的时候，是队员都能进入正常工作状态时。

　　但还得重点观察我们的队员，有的人干活不要命，不考虑自己，我发现后要强迫他们去休息调整，不能都给累倒了。

　　张利岩：大概在15天左右时，我进入了一种焦躁期，那时候有一种莫名的焦躁，身体、心理很疲劳，条件又那么艰苦。事后我分析，每次救援不能持续工作两周的说法是有道理的，因为这样一个时间段人的心理和生理都达到一个极限值。但我是领队，是首席医疗官，必须坚定信念和信心，我就是一个柱子，得立得住，所以自己调整，给自己鼓励。

　　张利岩：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出色，而且历时最长、派出人员最多，完成救治病人的数量最多，总共2.5万余名灾区患者需要治疗，我们一队完成了1.1万余人的治疗工作。特殊条件下，考验的是一个人的反应、判断能力，是综合能力的一个体现，这次让我肯定了自己能胜任这样的工作，也说明女性绝对不输男性。巴基斯坦的男性非常佩服我们，说原来中国妇女这么能干啊，而他们当地的妇女基本就是家庭妇女。海军陆战队的人还伸出大拇指称赞中国妇女。

　　张利岩：有很多感动的事。有位老人脚感染了，化脓长蛆，我们的两个护士连续三天为他清洗、挑虫，他非常感动，把身上仅有的一点钱买了水果送给护士，我们和在场的病人共同分享了。老人很穷啊，可他一定要用这样的形式表达感谢。

　　有一次，因为输液的帐篷要通风，有一侧不是密闭的，所以暴雨刮进来时，雨水直往帐篷里灌，为了不让病人感染，在转移前，护士们用身体挡住了。其中一个患者是海军陆战队队员，他给家人、同事打电话希望来接他回家，但没一个人来接。现场护士给他吃的、喝的，他最后走时哭了，说他的亲人做不到，是你们中国医生陪伴着我，你们就是我的亲人。

　　张利岩：我们所有的人都有礼物，有海军陆战队战士送的军帽，有杯子、书、小镜框，他们特别真诚，有什么就送什么。有个12岁的小女孩每天都来，今天送个小发卡，明天送个小头绳。还有一对姐妹从外地赶到营地，给每个女队员们画当地的一种民间艺术“曼海蒂”，类似于人体彩绘。一笔一画认真绘制，很让人感动。